<歷史築印>:從廟宇裝飾中尋找於古典小說充當茄哩啡的蝦兵蟹將

「茄哩啡」是本港的俗語,指戲劇中無關重要的小人物、閒角的臨時演員。筆者相信古典小說中的「茄哩啡」,就是海龍王手下的「蝦兵蟹將」莫屬了。牠們的特點是毫無本領,然而若沒有牠們的點綴,也襯托不到主角的勇武吧!

「蝦兵蟹將」被喻為兵將的最早記載,見於宋人傅肱《蟹譜》:「吳俗有蝦荒蟹亂之語,蓋取其披堅執銳,歲或暴至,則鄉人用以為兵證也」,內有「蝦荒蟹亂」一語,指的是蝦蟹成災,把稻穀蕩盡。彼時多戰亂,一打仗就民不聊生,當百姓看到蝦蟹入侵稻田,加之蝦蟹都有甲胄兵刃在身,就被認為是天下將有戰事、眾兵將起動的不祥之兆。

蝦兵蟹將充當打手角色時,十分不中用,一般都是大量蝦兵蟹將常被上級命令上戰場,但牠們往往只用作戰前虛將聲勢而無所作為。明人馮夢龍《警世通言》卷四十《旌陽宮鐵樹鎮妖》刻劃蝦兵蟹將:「……又有那蝦兵亂跳,蟹將橫行,一個個身披甲冑,手持鋼叉。」這裏特地點出了蝦兵蟹將具有甲胄和鋼叉,看起來十分英武,但此等「武器」顯然還是不中用的。修煉成仙的蘭公用飛劍把牠們殺得大敗,其中一名蟹將最慘,被蘭公的飛劍斬為兩半:「腹中不紅不白,不黃不黑,似膿卻不是膿,似血卻不是血,遍地上滾將出來。」蟹將被打敗、粉身碎骨的慘狀一一被描摹下來。

另如明人吳元泰《東遊記》第四十九回,敘述八仙(鐵拐李、漢鍾離[鍾離權]、呂洞賓、張果老、何仙姑、曹國舅、韓湘子及藍采和)同赴王母娘娘蟠桃盛會後歸渡東海,與海龍王大戰這一情節。八仙各顯神通,投寶渡海,因藍采和玉板光照龍宮,驚動東海龍王,龍王太子摩揭劫取玉板,並囚禁藍采和,引發呂洞賓等人與龍王太子對決。太子即令「蝦兵蟹將十員,一齊上岸,來擒洞賓。」結果當然是:「蝦兵蟹將逃奔,又被仙姑(何仙姑)罩住,斬首無數。」這裏的蝦兵迅速成為對決的犧牲品了。

圖一
圖一

「蝦兵蟹將」在形象方面,明刊本《李卓吾先生批點西遊記》載有「蝦兵蟹將」的插畫,這幅版畫插圖是吳承恩《西遊記》第四十三回〈黑河妖孽擒僧去 西洋龍子捉鼉回〉「鼉龍受降」的內容。話說鼉龍的父親是涇河龍王,涇河龍王因違反玉帝旨意,自行刻減雨量而被魏徵所斬。鼉龍母親去世後,其舅舅西海龍王讓鼉龍前往衡陽峪黑水河養性修真。但鼉龍竟使用武力打敗了黑水河神,強佔了河神水府。鼉龍之後變作艄公(操舵駕駛船的人)誘惑唐僧及八戒上船,將二人沉入水府,打算蒸熟唐僧肉給西海龍王暖壽(生日前一天設宴祝賀)。孫悟空得知鼉龍的來歷後,便去問罪西海龍王,西海龍王派太子敖摩昂:快點五百蝦魚壯兵,將小鼉(鼉龍)捉來問罪!太子率領水兵及蝦兵前往黑水河擒住了鼉龍,打算帶他回西海治罪,但鼉龍仍作出反抗,當時一聲炮響河兵烈,三棒鑼鳴海士狂。蝦與蝦爭,蟹與蟹鬥。相信雙方的蝦兵蟹將早已被消滅殆盡了。

插圖中「蝦兵蟹將」形象相當突出(圖一),畫面最右側,持旗幡的是「蟹將」,它的頭顱是整隻蟹,雙螯朝天,四對蟹足分別在頭頂上,雙鉗宛若髮髻,頗為有趣。蟹殼上的豎紋為鼻,鼻樑兩側點睛,看身段似是一個前有腹肌的壯漢,腰中繫着絲條。至於把持三叉的便是「蝦兵」,背上斑節歷歷可見,牠張嘴向着蟹將,似乎在交談,「右手」還為配合說話做着手勢,神態極為生動,這裏的蝦兵蟹將可稱得上憨厚可愛。

筆者暫時在本地三所廟宇中找到「蝦兵蟹將」的裝飾,牠們各自有不同的形態:

  1. 屯門青松觀以〈王母娘娘祝壽〉為主題的「神仙壁畫」浮雕圖二)

蝦兵與蟹將擁有人臉,神情平和,蝦兵展露微微的笑容,蟹將圓瞪雙眼。蝦兵與蟹將頭上分別頂着一隻綠色的大蝦及大蟹,仿似是一頂帽子的裝飾。他們均穿上黃色的鎧甲,腰間綁上闊闊的藍衣帶,蝦兵雙手持三叉武器,而蟹將雙手持鎚子,二人正踏在波浪上,仿似正在巡邏。

  1. 長洲玉虛宮(北帝廟)廟門彩擋雕塑圖三)

蝦兵位處於蚌精之下,只看到其背面,背着一個金色的蝦殼,蝦兵呈人形,上身赤裸,下身穿一條紅褲子,雙手正高舉。蟹將即呈一隻紅色巨蟹的形態,雙鉗突出,小小蟹頭置在蟹殼前方中央位置,頭部長有一雙小角,呈白臉,嘴部有兩隻獠牙突出,形象較為妖化。

  1. 赤柱天后古廟香案雕刻裝飾(圖四及圖五)

雕飾正在縷述「八仙與龍王大戰」的故事,見於《東遊記》四十八至五十六回。蝦兵乃人形,上身赤裸,下身穿灰褲子,手執兵器,騎在一隻金色的大蝦上,正與八仙之一、手持笛子的韓湘子對陣。蟹將亦是人形,上身赤裸,下身穿灰褲子,手執一把大刀,騎在一隻金色的大蟹上,與相信是何仙姑作戰。

圖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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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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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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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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