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雅言堂>:愛國伶人梅蘭芳

#28 遊藝文化(2022年7-8月號第28期)

文:林川(文字工作者)

伶人,又稱優伶,俗稱戲子,在古代三教九流中,從事表演行業的藝人位列下九流,地位甚至比娼妓和盜賊更低下。

但隨著時代的變化和社會的發展,伶人的社會地位日漸提升,甚至被稱為文化工作者,其中在上世紀大受民眾喜愛的表演行業,便是傳統戲曲表演。而民國時期從事京劇戲曲表演的梅蘭芳先生更是當中的佼佼者,位列四大名旦之首。

位卑未敢忘憂國

梅蘭芳先生一生從事京劇表演劇目無數,創造出許多世界知名代表作,如《貴妃醉酒》、《霸王別姬》、《遊園驚夢》、《黛玉葬花》等,名聲享譽全球。但即使如此,面對軍國主義的侵略和殘酷的戰爭,仍無奈身為一介伶人,難為金戈鐵馬護家國。

但梅蘭芳先生並沒有向侵略者低頭,反而奮起以自己的方式,為國家發聲,為民族吶喊,為國人尊嚴爭朝夕。

1937年7月7日,盧溝橋事變,中日戰爭爆發,日本發動全面侵華軍事行動,此時的梅蘭芳卻達到了事業的巔峰期,在戰亂中輾轉度過了艱難的14年。於此期間,梅蘭芳先後演出《抗金兵》、《生死恨》、《梁紅玉》等曲目,以行動發起愛國運動,宣揚愛國主義精神,激勵國人堅定抗日鬥志。

蓄須明志,憤然毀畫

隨著上海、香港失陷,梅蘭芳被逼終止演出。後來日偽政府為了粉飾太平,邀請梅蘭芳為鼓吹「大東亞共榮圈」演出劇目,以圖麻醉國人;梅蘭芳深知這是日寇的陰謀,斷然拒絕出演,並蓄起了小鬍子,以示明志。

也因為梅蘭芳是旦角,旦角即是女角色,女角色自然不能蓄鬍子,蓄了小鬍子便不能演了,可是日寇並沒放棄,輪番逼迫梅蘭芳儘早出演。梅蘭芳逼於無奈,決然打了三支傷寒預防針。當時梅蘭芳每次打這種針劑都會臥床不起,這次為了推卻日偽政府的邀請,一連打了三針,當真病得不輕,這才打消了日寇讓梅蘭芳復出的念頭。

但梅蘭芳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日偽政府的邀請,終於激怒了日寇。由於梅蘭芳沒有演出機會,便失去了穩定收入,只好靠存款利息度日,後來存款也被日本人凍結了,梅蘭芳便賣畫為生。原來梅蘭芳不但唱戲了得,畫畫也很有功架,早年更師事王夢白、徐悲鴻、齊白石等著名畫家,加上個人名聲,倒也一時洛陽紙貴,大受時人追捧。

但好景不常,正當梅蘭芳得到一班名人志士支持,正式在上海開辦個人畫展之際,日偽政府再次干預了梅蘭芳的收入來源,擅自在各畫作上標示已被日本人預購,導致整個畫展門庭冷落,無人問津。梅蘭芳一看怒不可遏,隨手執起一把裁紙刀,將所有心血畫作全部割毀。

為了與日偽政府劃清界線,其間梅蘭芳並無登台演出,經濟來源斷絕,為了維持生計,甚至忍痛將獎杯和老家宅子也變賣了,才堪堪得以過活。

1941年,珍珠港事件引起太平洋戰爭,爆發二次世界大戰。直到1945年,日本投降,抗日戰爭結束,梅蘭芳聽到消息後大喜過望,立即刮了鬍子,欣然復出,重登戲台演出。

戲子生涯,君子人格

章詒和說梅蘭芳先生是「戲子生涯,君子人格」,這是不錯的。面對家國危難,強寇侵凌,而又勇於挺身而出,不畏生死,捍衛國家、民族尊嚴的人,雖一匹夫,又豈可以匹夫視之?

著名畫家豐子愷曾讚頌梅蘭芳說:「茫茫青史,為了愛國而摔破飯碗的優伶,又有幾人?」梅蘭芳先生是一「戲子」,也是中國戲曲藝術大師,更是國人引以為傲的愛國志士。不論梅蘭芳的藝術成就,只憑這股愛國情懷和民族氣節,便令我們肅然起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