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國學經典>:「從使旁觀爛斧柯」——陸游的棋詩

陸游是南宋著名的愛國詩人,在「但悲不見九州同」的愛國情懷和「上馬擊狂胡,下馬草軍書」的豪情壯志以外,陸游還有著閒適細膩的一面。下棋,就是這樣的例子。

陸游一生好棋,不分春夏秋冬、白晝黑夜,這個情況反映在其詩作上。例如:

「曉枕呼兒投宿酒,暮窗留客算殘棋」〈春晚〉

「棋局每坐隱,屏山時臥游」〈夏日〉

「釣歸恰值秋風起,棋罷常驚日景移」〈秋興〉

「詩思長橋蹇驢上,棋聲流水古松間」〈冬晴日得閒遊偶作〉

在陸游的心中,只要有一局棋、一卷書,便能讓他閒適愜意地度過一日。如〈閑中作〉一詩:

呼童按摩罷,倚壁欠伸餘。棋局可忘老,鳥聲能起予。

掃簷憐罥蝶,投餌出潜魚。向晚明窗下,還來讀舊書。

這首詩堪稱是陸游的日記。在童子按摩後,詩人忘情於棋局中,只有鳥聲能喚起他。繼而打掃屋簷、投餌餵魚,直至夕陽西下,就翻開一卷舊書細細研讀,無疑是陸游閒適心境的寫照。

不過,閒適有時只是表象,背後可能隱含著更深邃的心境。例如〈山居〉:

平生杜宇最相知,遺我巢山一段奇。茶磑細香供隱幾,松風幽韻入我詩。

溪邊拂石同兒釣,竹下開軒喚客棋。幾許放翁新事業,不教虛過太平時。

這首詩反映了陸游在仕途受挫後,退隱山林的心境。在山居中,有香茶、松風、清溪、棋局。陸游稱此為「新事業」,看似樂觀曠達,但背後又隱藏著大志未酬的無奈。

關於觀棋,民間流傳著「觀棋爛柯」的傳說:

相傳晉朝時有一位名叫王質的樵夫,一天在山上看到兩個童子正在下圍棋,於是就把砍柴用的斧頭放在地上,駐足觀看。看了多時,童子對王質說「你該回家了」。此時王質起身一看,發現斧柄(柯)已經腐朽了。回到家裡後,發現家鄉已無人認識他。原來王質上山打柴,誤入仙境,在仙界一日,人間已過百年。後來,「爛柯」就成為了圍棋的代名詞。

山中一局,世上百年,仙境令人產生無限的憧憬。但同時,人世時光飛逝,滄海桑田,又令人感慨萬分。陸游的棋詩也有「爛柯之境」,如〈世上〉:

世上悠悠東逝波,金丹將奈鬢絲何。牆頭楊柳知秋早,窗外芭蕉受雨多。

伏櫪自應如老驥,還鄉元欲借明駝。吾棋一局千年事,從使旁觀爛斧柯。

對老年的陸游而言,歷經世事坎坷,自己就如伏櫪的老驥,仍然志在千里,但最後自己卻如觀棋的王質一樣,在不知不覺間老去,勛業未成。在這裡的棋局,就不只是陸游的個人興趣,而是陸游對自己一生遭遇的感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