＜清風不識字＞：風陵渡口

#29 禮（2022年9-10月號第29期）

文：許楨博士（耀中幼教學院‧中華蒙學苑苑長）

愛看金庸武俠小說的朋友，不少都愛《神鵰》；而《神鵰》迷中，喜歡郭襄者，往往又比鍾情於姑姑者眾。除卻對於孑然一身者的同情，也因為這個在故事後半才現身的角色，實在出眾。當然，我們真正要佩服的，始終是金庸先生本人——格局恢宏又絲絲入扣；無論讀者多麼欣賞這個角色，也斷然想不到，不是郭、不是楊，既是郭、又是楊——少女郭襄才是射鵰三部曲的中樞，超越了一眾男角，也連結了三大男主。

愛看金庸武俠小說的朋友，不少都愛《神鵰》；而《神鵰》迷中，喜歡郭襄者，往往又比鍾情於姑姑者眾。除卻對於孑然一身者的同情，也因為這個在故事後半才現身的角色，實在出眾。當然，我們真正要佩服的，始終是金庸先生本人——格局恢宏又絲絲入扣；無論讀者多麼欣賞這個角色，也斷然想不到，不是郭、不是楊，既是郭、又是楊——少女郭襄才是射鵰三部曲的中樞，超越了一眾男角，也連結了三大男主。

愚以為，若說小龍女是「純」的化身，楊過和郭襄都是「至真」。龍、楊是相襯、相傾，楊、郭之間就是相像到幾可亂真。飽歷滄桑仍忠於自己，塵滿面、鬢如霜又不失善良的，就是楊過與郭襄；他倆是鏡像，既沒有在一起，卻勝過在一起。十六歲時，與楊大哥一別廿四載，從終南山到風陵渡、從萬花坳到絕情谷，百轉千回、浪跡天涯，她再也沒法遇上他；或許，他倆再也沒有必要相見。

四十歲後，削髮為尼、創建峨嵋，卻又為弟子改名風陵。真正的大徹大悟，其實不必兩忘於江湖。郭靖、黃蓉相遇於張家口；其時十五的黃蓉說娘親死了、爹爹也不要她，只好孤身遠走，卻找到了九死不悔的人生歸宿。到最後，襄陽城破，郭襄不只真的失去了父母、失去了胞弟，也失去了國家。

我們感謝金庸先生，從風陵師太命名，讀者起碼知道，郭襄除了成為開山立派一代宗師，內心仍有絲絲暖意——終究為著那一個人、那段往事，在心中點亮那一盞燈。所謂紅塵浪裏、孤峰頂上，古佛青燈並不意味著蒼涼。那年煙花，是回憶、是意外、是酸楚，更是暖意。郭襄沒有小龍女的仙氣，也未見其母的豪氣，卻是滿身的人間氣。沒有哪個女角，比她更有血有肉。

郭襄的出現，其實是承先啟後，承先：了結郭、楊兩家三代恩仇，去留兩無痕，讓一切隨風，風裏有歌歌裏有笑笑中有淚淚中有陽光。從楊鐵心到楊過，從老東邪到小東邪，誰不是敢愛敢恨，就是不放手、不忘懷？

而啟後：就是開了倚天一代。區區要說的不是倚天劍、九陽功——這都是器、不是人。倚天的主角張無忌無甚個性，故事真正的骨骼由素素、滅絕、芷若和敏敏特穆爾組成，她們都是亦正亦邪、敢愛敢恨、大喜大悲的郭襄化身。郭襄，金庸筆下最佳女主角——古韻裏的灑脫與執真。

郭襄手握金針三枚，趙敏得到承諾三個；張無忌隨趙敏遠遁大漠，又有經過張家口、風陵渡嗎？從宋到元再到明，郭襄代表射鵰三部曲那留白的八十年。有時候，歷史確實像一個圓，但任誰也無法回去那個原點——在風陵渡口再相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