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雅言堂>:兩地書

#27 尺牘文化(2022年5-6月號第27期)

文:林川(文字工作者)

當代畫家、作家、詩人木心先生有句名言,許多人聽過:從前的日色變得慢,車、馬、郵件都慢,一生只夠愛一個人

關於書信,總帶著一種舊時光的浪漫。對於現在的人們而言,書信只局限於語文課上的一種文體格式而已,絕少真正運用到實際生活當中。他們不懂,從前的人,一筆、一畫,寫下思念、愛意和鄉思,寄出和等待回音之間的漫長時光,成為了維繫雙方感情的橋樑;他們也懂,敲幾下鍵盤,輸入一句問候,按下「發出」,然後天涯海角便是咫尺天涯,「見字如面」,甚至直接見面,都是彈指可為的小事。

有人說這是一個不與人見面也能過得很好的時代。疫情兩年多,人與人之間少了許多互動,多了一分思念。也許生活習慣了很多不便,人際之間也維持了科技帶來的一貫冰冷,可人間有情,亙古未變,生活之中,必應有你我值得念想之人。

見字如晤 展信舒顏:寫信

如今我們寫信,下筆很難。一難於久疏書寫,二難於文才枯竭,三難於情思難凝。簡而言之,即是字醜、墨水少、感情淡。

 從前,大抵寫信的人和收信的人是一樣心情的。關於愛情,相愛之人,下筆之時,情感流露之際,一筆一畫,盡是深情;關於友情,相知之人,雖山水相隔,鴻雁難傳,但心意相通,志趣相同,人生路漫漫而風雨多阻,有一知己,不枉此生;關於家書,父母兄弟,妻子親友,或風雲流散,或天各一方,但血濃於水,難忘親情,思憶日深,家書勝卻萬金,還忘他日歸來仍是少年……

秋風萬里 冬日暖陽:寄信

從前路遙車馬慢,等一封信遙遙無期,而且郵途遠隔,道路多阻,還未必能收到。不如現今,科技的發達消弭了人際的距離,一通電話、一條信息,便能直接聯繫到對方。雖然我們現在也寫信寄信,但多的是公函和實用通信,絕少私人聯繫了。科技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,快捷、方便的通訊,也讓人際之間的聯繫變得更頻繁,但同時也疏遠了心靈的距離,隻字片語,甚至符號、圖像,更多的是傳達短促的信息,而缺乏了情感的交流。

傾悉玉札 如見故人:收信

從前一封書信郵寄兩三個月,收信的人都要等很久。等得越久,便越期待,拆信的時候人便越激動,思念越濃,讀每個字都是至寶,還會重複讀幾遍,彷彿人便在眼前,彼此喁喁細語,不絕於心。

今天你我還能收到手寫私信,絕非「惠書敬悉,甚以為慰」可言,震驚程度不下於「頃接大劄,不勝喜慰」而語,其中情意拳拳,更勝從前。這是因為在今天,日色慢、車馬遙、書信遠,都按捺不下一顆煩躁的心。瞬息萬變和激烈競爭,不容許我們緩下腳步,不容許我們慢慢感受生活,把生活變得簡單。所以,「得書之喜,喜不自勝」,有人愿意一筆一畫為你寫下情意,我們又怎不懂珍如至寶。

春寒料峭 善自珍重:回信

「我寄你的信,總要送到郵局,不喜歡放在街邊的綠色郵筒中,我總疑心那裏慢一些。」魯迅在《兩地書》裏如此寫到給妻子許廣平寄信的心情,大抵周樹人先生在回信時也是一樣的想法。

因為路遙車慢書信遠,前人互通音訊,往往便是日月迢遙,因此等待的心情便要急迫一些,若是感情甚篤,更是日子難熬。現在的人或許不明白,手寫信的年代,道一聲珍重,多一分盼望,便是彼此最好的祝福。但對於我們而言,這看似觸手可及的幸福,往往難賦深情,在最接近的年代,卻有著最遙遠的距離。

只愿歲月靜好,你我福壽安康,身在遠方,心未疏遠,各自珍重,再見有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