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雅言堂>:標點符號

#18「悅」讀(2020年10月)

文:林川(文字工作者)

逗號、句號、問號、感嘆號、省略號……這些都是我們熟悉的標點符號,要是加上各種學術符號,足有上百種之多。在現代語文中,標點符號是很普遍且通俗的存在,句子與句子之間的連接,段落與段落之間的傳承,都能運用標點符號輕易構築文章,甚至使文章內容在語氣、感情、神態等方面得到進一步昇華,達至傳神、栩栩如真。

古時則不然,書面語盡是文言文,字句之間並無標點,通篇看似一氣呵成,現代人若不懂句讀,不懂文意,讀之佶屈贅牙,便不明所以。實際上卻非如此,古時文章也一樣有停頓處,一樣有標點符號,只是或許古人不重視標點,又或許運用標點在古時尚未流行,因此,我們罕見文言文中的標點。也因為這樣,古時常因句讀鬧出笑話。

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

這是清朝笑話集裡的著名句子,故事是說下雨天,主人家不想留客,又不想說出口,就在紙上寫了這句文字給客人看。客人看了心裡明白,知道主人不想留他,但客人卻不願冒雨離去,便提筆加了標點,變成:下雨天,留客天,留我不?留!主人看了不覺啞然,無奈留下了他。這自然是有趣的故事,據說還能組成七種或以上的不同組合。我們讀了一笑置之,但也可見標點符號的重要性。

句讀與新式標點

句讀是古代讀書人的基本語言技能,但古人卻鮮有專門研究標點符號的著作,一般都是依靠前人的學習經驗,口耳相傳後人,鮮有文字記載的。新文化運動後,白話文得以廣泛推廣,新式標點符號才漸為人所認識。這時期反而湧現了一批專門訓詁文言文的專家,其中著作《古書句讀釋例》的楊樹達便是佼佼者。

楊樹達、呂叔湘、王邁等學者的研究成果大大便利了今人閱讀古文,標點符號的通用取代了句讀的存在必要性,也豐富了文章的可觀性和多變性。想起魯迅有篇小品文,引用如下:

「一家人家生了一個男孩,闔家高興透頂了。滿月的時候,抱出來給客人看,大概自然是想得一點好兆頭。

一個說:『這孩子將來要發財的。』他於是得到一番感謝。

一個說:『這孩子將來要做官的。』他於是收回幾句恭維。

一個說:『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。』於是得到一頓大家合力的痛打。

說要死的必然,說富貴的許謊。但說謊的得好報,說必然的遭打。你…

「我願意既不說謊,也不遭打。那麼,老師,我得怎麼說呢?」

「那麼,你得說:啊呀!這孩子呵!您瞧!多麼…阿唷!哈哈!Hehe!He,hehehehe!」

姑勿理會內容寫得如何,這標點的運用便要令你驚嘆。假如換作文言文,沒了這一連串的感嘆號和省略號,這其中的韻味便要失色不少,也讀不出魯迅式的黑色幽默來,更甚者,還會有「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」的誤解,這便更令人不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