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歷史築印>:繫上卡通人物比卡超腰帶的「鬼佬門神」?

#15  「Zoom近」動物(2020年4月)

文:徐佩君老師(佛教覺光法師中學)

門神是古代天子祭五祀之一,所謂「五祀」是指祭祀門、戶、井、灶、土地五神,以辟邪祈安。門神是守衛大門的神靈,防範鬼魂入侵,在本地廟宇、宗祠或家祠的大門,都有門神看守。

 

圖一

首先談談本地吉澳天后宮的「鬼佬門神」(圖一),根據土生土長吉澳人、人稱姨婆的李玉英女士所述 :「鬼佬門神」的來源是以前有兩個啹喀兵(英軍屬下的兵團)負責翻新廟宇,大門髹上油漆後遮蓋了原本的門神,他們唯有半靠記憶、半靠想像,再參考對方的臉重新畫上,所以門神面相似鬼佬多過中國人。掌故歷史專家蘇萬興對鬼佬門神的來源有另一種說法,認為門神是根據啤牌(撲克)上皇帝的造型加以發揮的 (1)。

 

圖二

該對「鬼佬門神」已於2006年被換走了,現閒放於廟內一角。門神頭戴啡色波波帽、有一根長長的三角錐體插在帽子上面、白臉、幼眉、兩眼吊起、高鼻、細嘴、均是長鬚子,外表看來不似中國人。衣飾上,每位門神背上插了四面方形靠旗,上面寫有「福」字;上身甲衣(軍服)為斑點紋,胸前有金色護心鏡;下身穿綠色褲子襯上紅色魚鱗紋衣飾;足蹬靴子,一手持長刀,一手按劍。全身衣飾最特別之處,是他們纏於腰間的裝飾彷似卡通人物比卡超,這個特點姨婆一早已發覺了。大家看看門神的腰間裝飾(圖二),與比卡超的長尖耳朵、圓圓眼睛及口部確有七成相似呢 ! 現時所見的將軍門神,多以獸首為腰間的裝飾(圖三及圖四)

 

圖三──銅鑼灣天后廟(秦叔寶)

圖四──銅鑼灣天后廟(尉遲恭)

談起最早的門神,是具有辟邪能力的桃木雕刻成的兩個「桃人」。據説桃人就是遠古時期,黃帝派來統領遊蕩人間群鬼的兩位神將—神荼與鬱壘的化身。於明刊本《三教搜神大全》中看到的神荼與鬱壘是頭生兩角,上身赤裸、頸繫三角巾,面目頗猙獰(圖五)(2)。話說桃都山有顆大桃樹,每當樹上的金雞報曉以後,按照規定,夜裏在各地遊蕩的鬼魂都要回到桃都山。神荼與鬱壘一左一右站在眾鬼進入的鬼門旁邊,二人拿著葦索,注視每一個經過的鬼魂,如果發現哪一個曾經危害世人,就把他捉住綁起來,扔到後山餵老虎。後來人們便把神荼和鬱壘的造像畫在門上以辟邪驅鬼。及後經歷不同朝代的演變,神荼和鬱壘粗莽的原始人造型轉變為將軍模樣,現時本地最具代表及最常見的將軍門神,便是唐代名將秦叔寶與尉遲恭。

 

圖五──神荼和鬰壘

一般來說,粉面紅潤、鳳眼蒜鼻、唇厚長髯的是秦叔寶(圖三)。面色如焦,濃眉瞪眼,且一臉腮鬍的是尉遲恭(圖四)。兩位將軍衣飾一般是頭部戴盔,穿上甲衣,胸前有護心鏡,背後插有「福」字或「帥」字靠旗 (圖六);以獸首為腰間裝飾,腰懸箭壺,雙足以八卦步為立姿,足蹬戰靴,所執的武器包括有長柄鉞斧、金瓜、劍、關刀、金鐧等(圖七)

 

圖六
圖七

提及秦叔寶與尉遲恭成為門神的由來,以明吳承恩《西遊記》的故事最為有趣。故事見於小說第九及第十回 (3),話說袁守城是當朝欽天監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,他於長安城為人卜卦,因為能準確算出下網捕魚的時地,令漁翁每次都能捕獲許多涇河的水族。涇河龍王得知消息後很生氣,便化身為一個白衣秀士,潛入長安,尋那袁守誠的麻煩。

龍王找到袁後,袁算出明日「辰時布雲,巳時發雷,午時下雨,未時雨足,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。」龍王與他打賭,如果袁準確則送他黃金五十兩,如果有錯,定要砸碎他的招牌,並即時把他趕出長安城。龍王自詡為司雨龍神,那凡人袁守誠怎麼可能比自己更清楚天上下雨的時辰及雨量呢 ? 這場賭賽可謂勝券在握。誰知龍王剛回到涇河水府,玉帝便下令明日雨降長安,降雨的時辰與水量竟與袁守誠所言不差分毫,令龍王大驚 !

但龍王不肯服輸,次日龍王竟違背玉帝旨意,他「巳時布雲,午時發雷,未時落雨,申時雨止,共降雨三尺零四十點」,龍王更改了一個時辰,並少降了三寸八點雨水。下雨後,龍王又化為白衣秀士,並將袁守誠的卦攤砸了個稀爛。袁一早知道秀士為龍王所變,更明言龍王已觸犯天條,將於明天午時三刻被唐太宗丞相魏徵處斬。龍王連忙求袁救命,袁着龍王向太宗討個人情。

龍王於是直奔皇宮,進入李世民夢中並喊:「陛下,救我。」太宗答允龍王要求,就把魏徵故意喚入宮內來陪他下棋,這樣便能阻撓他去處斬龍王了。到了午時三刻,太宗見魏徵打起瞌睡,以為龍王應該逃過一劫。此時太宗見徐茂公、秦叔寶等人提着一個血淋淋的龍頭來,這是涇河龍王的龍頭!此刻才得知魏徵於睡夢中處斬了龍王 !

入夜二更時分,太宗聽聞宮門外有悽慘號泣之聲,夢見那無頭的龍王提着血淋淋的首級,高叫:「唐太宗!還我命來!還我命來 ! 你昨夜滿口許諾救我,怎麼天明時反宣人曹官(魏徵)來斬我?你出來,你出來!我與你到閻君處折辨折辨!」太宗驚醒後漸漸病重,宮門外入夜後就有鬼魅呼號。秦叔寶於是向太宗提議由自己與尉遲恭把守宮門,看看有甚麼鬼魂作祟。當晚兩位將軍披掛穿戴整齊,金盔銀甲,威風凜凜,手執金瓜及鉞斧在宮門外把守。一夜間,竟再無半點響動,太宗因此安寢無事。但太宗不忍兩位將軍夜夜守候,便着畫師繪畫兩位將軍的真容,並貼於宮門之上。從此於門上貼上秦尉兩位將軍的威風儀容,成為了民間流傳至今的風俗,以防範各種鬼魅入侵。

秦叔寶及尉遲恭乃為將軍門神,是家宅安全的守護神。筆者亦曾於東涌侯王廟找到一對文官門神,他們的容貌與以上兩位將軍相同,只是換上了文官的官服罷了(圖八及圖九)!文官門神也是祈福門神,能保佑人家中舉、升官、多福多壽、和美順遂、財源廣進等等 (4)。

 

圖八
圖九

(1) 蘇萬興:<吉澳天后廟門神>。擷取自http://www.somanhing.com/gotowalk/dist/north/shataukok/kuto/tinhau.pdf

(2) 網上圖片來源:〈五花八門的門神形象:從神荼和鬱壘到鍾馗和魏徵〉。擷取自 http://big5.huaxia.com/zhwh/wszs/2016/02/4718247.html

(3) 《西遊記》第九回〈袁守誠妙算無私曲 老龍王拙計犯天條〉、第十回〈二將軍宮門鎮鬼 唐太宗地府還魂〉

(4) 喬繼堂編著:《福祿壽喜․閒話中國祈福神》(香港:中華書局,2013),頁50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