＜學生手記＞：自由潛水：從表面到深度的反思

#34 城鄉相遇（2023年7-8月號第34期）

圖、文：孫菲蔓（香港教育大學語文研究及英文教育四年級）

你還記得在水下屏住呼吸的感覺嗎？彷彿被永遠困在漆黑無盡的深淵中。其實，我們都曾經歷過這種感受。那是你的第一次屏息，沒有一個真正的開始，而在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口呼吸結束。我們似乎都遺忘了這段經歷，忘記了自己是屏住呼吸來到這個世界的。對我而言，自由潛水猶如重生。它要求我再次屏息，提醒我來到這個世界最純粹的原因：去生活而非生存，去體驗而非妥協。

直面恐懼

放鬆身心，想像自己躺在海平面上，凝視著蔚藍的海洋，閃爍的陽光匯聚於無限的深處。你要去的地方遠不止那裏，而是那些光束漫射至昏暗處。你深深地吸入最後一口關鍵的空氣，這將是你接下來幾分鐘裏唯一的生命支持。當你倒過身體並划手將自己推入水中，你立即感受到浮力作用，大力將你拉回，質問你：你真的要出發嗎？去感受消耗大部分氧氣之後的窒息感？去感受體內二氧化碳存積過多後橫隔膜的劇烈抽動？去感受下潛過深之後大海對身體和肺部的劇烈壓迫？去感受乳酸堆積無力踢蹼後可能再也回不到水面的絕望與恐懼？你知道，每一次深海的探索都像是一場死亡的排練。自由潛水是唯一一項完全違背人類本性，需要停止呼吸的運動。這是一場心理遊戲，只有當你勇敢無畏時，才能到達終點。一次又一次的練習幫助我平靜地面對人類最終極的恐懼。如果我能直面痛苦，穿越恐懼，那麼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我前行。經過三個月的訓練，我成功潛入32米深的海底，並屏息四分零七秒。

表面下的反思

我們這個世界的問題在於所有人都生活在表面之上，大多數人都被困在這個二維平面。無疑，我們征服過最高的山峰，跨越過遙遠的海峽，但從未真正脫離過地球表面之上。當我們說像魚一樣自由時，實際上是有原因的。自由潛水作為唯一一項完全在水中進行的運動，讓我們沉浸在大海的懷抱中，身體被水包圍，背上沒有水肺氣瓶的束縛。這種無拘無束的沉浸，是我們擺脫地球表面束縛的唯一方式。

這種表面現象不僅存在於我們所生活的世界，還存在於我們的思維方式中。從上學第一天開始準備高考，從約會第一天開始準備結婚，從工作第一天開始準備買房。我們一直被教導要為實現「人生巔峰」而奮鬥，努力追求財富和家庭的幸福。然而，有誰曾想過在達到所謂的「人生巔峰」之後會發生什麼呢？關於「我們為什麼而活」的問題始終存在，只是它們被深埋在我們忙碌的生活中，隱藏在思想表面之下。我們生活在一個恐懼空白的社會中，人們用工作、計劃和安排來填滿生活的每一個角落。當所有人都在問你畢業後的計劃時，我們忘記了真正的答案隱藏在表面下的空白之中。我們需要花時間去深入思考，探究生活中最重要的價值所在。